阿根的故事阿根的精神家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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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顾春序（曾任万马股份董事长。爱好写作、摄影，现为自由职业者。）来源：鸣金网摄影：顾春序无论是谁只要一推开阿根的小屋，都会被震傻的。小屋里不是人们日常见到的居家格局，而更像是一个废弃的尘封多年的杂物仓库。脏乱程度、拥挤程度都令人叹为观止。当然，这还不是最令人咋舌的，最令人惊诧好奇的还是两面人字头白墙上的众多墨黑字迹。布满整个北墙面密密麻麻的文字，是阿根写于的励志心声，现在读来，仍然像是篇铿锵有力的战斗檄文。标题是《勇敢》，副标题是《重压下的潇洒》。掐指一算，上世纪的年，阿根刚好是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。那时，他每天用自行车驮着两筐蔬菜和糕点奔波在十里八村，也算是能赚些小钱的。那天我问阿根：你那时的情况还过得去，为什么写下这篇雄文？阿根扬了扬头仿佛在回忆什么，回答我：你不了解我！我读了一年高中就回家，是因为家里实在穷；做小贩赚点小钱，并不是我希望的，只是没有办法，也是因为家里穷，我只想先赚些钱给两个弟弟读书。我当时有个很大的梦想，就想在家的前山后坡上种上漫山遍野的果树，但家里坚决反对，我手脚被捆住了。想必阿根是在虎落平川的困境中，写就下面这样的语句的——“大石之下，一颗顽强的种子能在艰难中萌动，勃发，山岩之巅一侏青松能在岩石缝中伸进根须，吮吸水分，在暴雨、雷电中牢牢挺立，经年不倒”。十五六年前，四十的岁阿根造好了这间小屋，住进去之后看着这堵白墙空空的，总觉得少了点东西，于是，在一个晚上，阿根架了梯子，用毛笔蘸着墨水，一笔一画地将二十岁的初心写到了墙上。又过了几年，女儿要出嫁，阿根将这篇檄文打印了出来，一式两份，用玻璃镜框装帧，一份送给女儿，作为嫁妆，另一份一直挂在自己床边的窗上。阿根文章的结尾是这样的：真正的潇洒是在重压下的勇敢，逆境中的自信力，是在艰苦中奋发，是在任何环境中所具备的自适应、自调节能力。在镜框中文章的具名是骆维根，而写在墙上的具名是骆骏。我问他为什么具名是骆骏？他说不是的，有三个字，骆骏琼，是我自己取的笔名，取骏马奔腾、琼浆玉液之意。他说他很喜欢这个名字。原来是那堆杂物将他笔名的最后一个“琼”字给遮住了。“当我在墙上把‘静’字的最后一笔竖钩写完时，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，我觉得那个藏在身体内的恶魔被我吐了出去。”阿根指着南墙正中间那个大大的“静”字跟我说，他神情凝重而投入，仿佛深陷回忆。“静”不是一个女人的名字，它是阿根一段至暗时光的句号。十年前，阿根四十一岁的小弟因情感问题身犯命案，极刑在即。虽然阿根与小弟平日里也有些磕磕碰碰，但打断骨头连着筋，本能与情感都让他救弟心切。但他一无人脉可找，二无钱财可去求得受害家庭的适度谅解，阿根说，他在山间大声吆喝羊群、在地头挥舞锄头，将身上的力气全都用光，想晚上能睡个安稳的觉，但最终还是彻夜难眠。于是，他找到了附近村子的小赌场，带上一百元，每次只押十块。这样时间过得很快，不过，钱也输得很快。阿根说，只是每次深夜骑着摩托回家时，心时空空荡荡的。几个月过去了，他的小弟最终不无意外地被执行了。几天后的一个清早，阿根早早地起了床，在小屋西面的外墙上写下了“绝赌奋进”四个大字，再返身进屋，架上梯子，写下了那个大大的“静”字。那天，阿根领我到屋外，屋门右侧，还真有“绝赌”两字，只是经过十年风雨的侵蚀，字迹已很淡很淡。至于“奋进”两字，已被阿根新搭建的鸡棚遮挡了。在“理”字一旁，是“忍”字，笔画细瘦，字型像极一个缩背坍肩的人，这是阿根三四年前才添写上去的。阿根说，那年冬天，好好的鸡，成批地死掉，还有几只羊也离奇毙命丢失。我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害我，有人投毒。而且我怀疑，投毒的极有可能是我比较接近的人。我说，这深山冷岙的，你又不跟其他人有竞争，谁会跟你过不去呀！防人之心本来就极强的阿根很坚决地反驳我：不能这样说，这个社会恶人还真是有的，我吃过的亏太多了，我有怀疑对象，只是没有证据。阿根说，当时，我去派出所报了案，但最后了不了了之。我想去报复，但最后想想还是忍了，毕竟证据不足。我花了点钱在牧场几个口子上装上了监控，并在墙上写下了这个“忍”字，告诉自己必须忍耐。阿根说，他信佛，相信善恶有报的。我在阿根杂乱屋子角落里的柜子里，看到过几个小小的佛像，色彩艳丽，只是全都落满了灰尘。我只认得观世音菩萨，阿根告诉我还有几尊分别是土地公、土地婆和财神菩萨。那天与阿根一起在屋子里吃着早饭聊着天，他突然跟我讲，他早些年就想写一篇题为“现实社会下的自由奴隶”的文章，他问我好不好写。我当然是给他一盆冷水：你就省省吧，这点力气还是去山上多挖几袋毛笋更靠谱。他的小眼睛像老鹰一般盯着我：为什么？我说，你的命运差不多已经写在墙上了。他转过头去，看看两边的墙，又看看我，不再言语。我相信，阿根在写完“忍”字的最后那一点以后，五指握紧的拳头也许会慢慢放下，但这些天相处下来，我觉得他内心的拳头并未真正松开。在写有“静”字墙面上，还写有另外两个大字。一个是“理”，另一个是“忍”，这两个字比“静”要小一号，写得更低、更偏一些，应该不是站在梯子上写的。我问阿根，这个“理”字，是想告诉自己要理解、要讲理，还是凡事要理智？阿根回答说主要是要理智，提醒自己不要太冲动。他说五六年前，与他搭伙过日子的四川小阿妹，准备离开她。他说这个与他没有婚姻关系的小阿妹是与他一起过过日子的女人中，他最满意的一个，不但模样不错，还能吃苦耐劳，关键是对他也不错。我说你说得这么好，为什么不想办法留下她呢！阿根无奈地摇摇头，没有办法，很多事情很多话我都没有办法向你说清楚。我老妈常来骂她，把她骂走了。我夹在中间，跟谁也说不通，只有生闷气的份。这个“理”字就是四川小阿妹走的那天写上去的。后来我与阿根的爸谈起这事，问及原因，老人家对我摇摇头，只说不是这么一回事，至于具体原因，他似乎也不愿意向我这个外人说得更详细。其实阿根的女人缘远比他的财运要好得多。在竹林深处阿根给我上人生课的间隙，他不止一次不无炫耀地跟我说，不是吹牛，我三分钟就可以搞定女人。我当然愿闻其详。他说：第一分钟互相认识，第二分钟推销自己，第三分钟直接说喜欢对方，第三分钟结束前对方就有可能喜欢我了。我笑出了声，原来他口中的搞定，不是我们理解的搞定。我说这秘笈你早些年怎么不告诉我。阿根说，他也是前几年才总结出来的。当然，这也不是百发百中所向无敌的——可能觉得话不能说得太满，阿根总算谦虚了一回。日子一天天地流逝，不知阿根是不愿再使出三分钟的杀手锏，还是实战中效果不好，他的小阿妹走后，他就一直单着，以致小屋的杂乱程度是日甚一日。阿根是顾春序的同学，经顾春序授权，鸣金网将以连载的形式，对系列文章进行连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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